2010/09/13

盼第四代港人打破宿命

2008-12-21 明報美西版(三藩市) D04, 什麼人訪問什麼人, 個人總結

問﹕李祖喬@Roundtable




答﹕沈旭暉



李﹕這系列的訪問對象,幾乎一律抗拒承認是青年公共知識分子,為什麼?



沈﹕這標籤只是編輯喜好,我們都不喜歡。最應提供公共知識分子的大學,從不鼓勵學者參與社會,乃至給予無形壓力。傳媒也不尊重,恥笑評論人是學棍,卻變本加厲找這些人。和內地不同,知識分子在香港邁向公共是不能變錢的。建制重視輿論,但重化妝多於實務的作風,令一般知識分子反感,他們根本不願刻意影響公共,卻為即食評論人提供了空間。結合四代香港人困局,要是承認自己是青年公共知識分子,無異暗示有本錢突破,更成為眾矢之的。



李﹕昨日有評論文章說,他們太賣弄理論,不夠落地。



沈﹕也有數人堅持去理論化。現實是,李歐梵請周星馳授課不會受壓,年輕一代卻會。先讓人感覺自己懶勁,穩定時再入世,也許是先後次序。



李﹕你情願第一身分是學者。



沈﹕愈走進公共空間,愈必須比一般學者發表更多純學術文章,才能抵受壓力。我有信心比同期出道的國際學人,在學術上不墮後,乃至更前。但我不相信工作是dichotomization,只幹一種東西,我更辛苦,productivity會很低。



李﹕你在大學以外有其他工作……沈﹕參與私人公司管理顧問,也是國際視野的實驗。Roundtable延伸的一些蚊型企業,也要照顧其生存。稿費之類,不少都捐或借出去給你們。



李﹕你不愛評論香港時事,卻希望維持香港的國際性,想過從政嗎?你參加政府委員會,剛任滿中央政策組,朝中應有不少朋友。



沈﹕職業政客,從沒有想過。但要是和專業掛鈎,可融合國際知識和推動國際視野,無論是政府、商界還是媒體,都不應排拒。特區政府有對口單位長遠規劃,短期不可能出現,但這是唯一出路。促進這改變,是我參與那些框架的唯一目的。



李﹕人們對你的家庭背景很有興趣。



沈﹕沒什麼特別。母親從前在媒體工作,其實外公也是,他算是民國《大公報》張季鑾的後人。父親退休前教港大,英國畢業。他們從來一個投民建聯,一個投民主派,唯一共識是要我不從政。



李﹕Roundtable要做什麼?外人看的都不一樣。



沈﹕常說退休了。不如說它不應成為什麼。我想它不應幹太多top-down精英活動,也不要將議政論政列為主要工作,雖然也得做。周年聚餐太形式主義了,別再那樣吧,我抗拒這些。我們都是社會科學背景出身,希望加強香港對這背景的認受,無論是地位、理念、金錢、文化還是政治上,讓他們更好發揮。鞏固下一代社科基礎、讓政府和企業重視,比培養樣辦精英、追求短期效益更有意思。當然,有by-product,但別本末倒置。拿揑分寸,是藝術。



李﹕Roundtable陳智遠當政治助理過程中,在記者會特別多謝你。這是by-product?



沈﹕我們是好友,還幾乎每周見面。我深信他是這批人中最能發揮社科價值的人,儘管這制度開展得糟。坦白說,職位薪金是不正常,但這和社科人只應值三萬是不同概念,胡錦濤月薪多少?社科人應互通有無,我們也一直推進其他旋轉門,乃至推薦友好到使館的出國活動。



李﹕聽說你不同職業總收入不低,才沒考慮當副局長或政治助理……沈﹕這邏輯有問題。



李﹕有時我們覺得你很demanding,哈哈。



沈﹕我是很disciplined的人,每天都用excel記錄檢討和成效。對NGO的散漫管理無奈,但change總得慢慢來。



李﹕你喜歡在媒體出現嗎﹖沈﹕沒有快感,不過這是最直接推動國際視野的途徑之一。希望多和媒體幕後合作,它們融入國際元素,邀請不同朋友參與,這比自己出鏡有價值。媒體和組織邀請,我有八成轉介予朋友。風氣集體改變,不能靠個人,才可持續發展。



李﹕到什麼地步會離開香港?現在有什麼打算?



沈﹕必須知所進退。未來數年,在公眾視野應淡出點,專注國際研究和幕後推廣。目前在做中國看奧巴馬的調研,明年到東非訪談中非關係。我在中大剛開辦了一個全球政治經濟碩士課程,回應金融海嘯後的國際政經。只有對社科的輕視慢慢改變,再參與其他工作,才有價值,否則只是擺設。那時,就離開吧。



李﹕長遠夢想?



沈﹕在民間成立國際研究機構,有國際公民社會活動作下層建構,由商業運作支持長遠發展,毋須單靠捐款。可望永不可即,就是夢想。



李﹕最後,有什麼和第四代香港人分享﹖沈﹕年輕人最忌不知進退。像這系列,都是下班後見面、通宵寫出來,很累,而且延長了數周,但最後一集也有不捨,何况其他?但人生達到基本盤後,捨得不必要的名利,是需要的道行。只要穩固根基,四代香港人的宿命,是可以打破的,不要自怨自艾。大家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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