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9/13

世代嬰兒

2008-12-05 忽然一周 SW192, 專欄, 明刀明槍, 袁彌明

陳冠中的《我這一代香港人》是一本由戰後嬰兒潮世代出生的成功人士自述他們那一代如何適逢天時地利,坐享經濟發展的奇跡備忘錄,以提醒下一代香港人別天真地仿傚那批被吹捧為精英的嬰兒潮代人。




接陳冠中棒的有韓江雪和鄒崇銘寫的《香港的鬱悶:新生代vs嬰兒潮世代》。



兩個三字頭的「三十世代」人看香港,「新生代」是自稱還是自貶?三字頭該是半舊不新了。



終於,有呂大樂的《四代香港人》,其中一部分提到我這一代1976-1990年出生的第四代香港人。



有着同樣反思效果的還有《香港電影》雜誌創刊號,大字標題道:什麼是香港電影。答案同樣全是由戰後嬰兒潮世代的名導演提供。



三十世代的前輩們,你們到底在哪裏?我們第四代年輕人,將來到底想建築未來一個怎麼樣的香港呢?



回歸十年,只覺大氣層變得愈來愈潮濕鬱悶,即使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整夜晃來晃去,即使名店林立,擠滿了穿金戴銀的消費團隊,還是掩不住那陣悶氣。是大團圓結局以後再沒有大時代戲劇性的發展?倒不是。金融風暴、樓市下瀉、23條風波、沙士來襲、7.1遊行、巨星離世、特首換人、樓市振興、天星抗議、股市史無前例地彈起,再沉沒。



但是為何事件過去後沒多久,香港人神經刺激就這麼快復原,激動過後沒有情緒的延續。教訓呢?反思呢?大家都安於活在當下,不想過去和未來。為何會這樣?



戰後嬰兒潮出生的人代表着香港,因為第一代香港人大多是青年時因二戰以及文革而來港,並非土生土長。嬰兒潮代率先以香港人的身份經歷過歷史性的中英聯合聲明談判,深深感受過六四事件的悲痛,一瞬間變得成熟,註定要孭着這歷史包袱決定下一代的未來,獨行獨斷地面對97。作為嬰兒潮子女的第四代人,安享在家中,四歲看着電視上戴卓爾夫人絆倒,心想樓梯這玩意多危險。小三看六四,被坦克和血斑嚇得目定口呆,來龍去脈似懂非懂的,學到甚麼?學到那首當中有句歌詞「愛自由,為自由」的歌。97哪有我們選擇的份兒,同學朋友從小五起紛紛移民,每年畢業典禮只管哭到死去活來,小學生程度的書信來往怎樣也彌補不到那份被隔離的失落友情。現在我才記得痛恨過97的來臨。





97中英移交政權那一刻,我們都沒有極大的鼓動,因為嬰兒潮父母已幫我們籌備好一切,讓我們安然無恙地度過這一日;他們百分百的承擔,讓我們對外頭的事都變得無知和麻木,我們的職責只是表現給父母看他們成功地提供了安穩無憂的生活給第四代。我們的童年和少年依照着他們的計劃進行,甚少會走迂迴的冤枉路。幸運的話,對喜好還是有熱情,願意用信念投入地走一條「非典型成功方程式」的路;否則就被快踏進社會的焦慮驅使下選擇平穩地前進,不走迂迴的路,正是嬰兒潮父母最想見到的結果——一個沒有性格沒有熱情,但安穩生活的孩子。



第四代將來主宰的香港,很可能是最沒有個性的香港。



呂大樂形容這一代人的第一句是;「說來諷刺,對第四代而言,個人性格是奢侈品。」本來我不懂,只覺被人潑了一頭冷水。現在想深一層,不得不承認。



第四代香港人,不會有像《阿飛正傳》的旭仔終日想着脫離養母去尋根,不會有《無間道》裏當卧底那種亦正亦邪的矛盾,不會有《玻璃之城》中的無奈欷歔末世情,不會有《黑社會》人物的膽色,不會有《新不了情》般義無反顧的愛情。



當嬰兒潮代退下來之時(雖然他們遲遲未走),一直默默地低調地活着的三十世代人會掌管一段短時間,但基於他們人數不多,第四代很快就要接棒。我們不能繼續在嬰兒潮父母計劃的陰影下渾渾噩噩的活。要有勇氣跳出框框,大膽創新地做些轟轟烈烈的事。個性奢侈品嗎?那我們更加要追求這個千金難求的奢侈品,因為它就是我們的將來。試問世上那個繁榮的城市是沒有個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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